◤在急速的社会转型过程中，城市正面临身份焦虑、信仰缺失、价值混乱等文化认同危机，如何化解这一危机，关键在于城市文化内涵建设。

 

　　中国城市经过40年的大规模经济建设，已逐步进入社区老化、传统流逝、资源枯竭的发展瓶颈期。如何实现城市可持续发展？微更新是在本着不破坏城市肌理的原则下，对已有城市空间进行小范围、小规模的局部改造或再生，从而实现空间活化与地方振兴的目的。它旨在提升城市空间品质和公共服务水平，其更新后的空间能否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不仅是衡量当代城市建设成功与否的依据，也是影响未来国家文化软实力发展的重要因素。

 

　　城市微更新催生多元文化空间

 

　　城市微更新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对老建筑进行活化，如政府主导的微改造项目；另一种是创建新的空间，主要来自社会自发行为。微更新的内容涉及经济、社会、文化三方面，其中经济振兴是基础，社区营造是手段，文化复兴是灵魂，在政府、企业、民间力量的推动下，现已形成四类新型城市文化空间：

 

　　第一类是文化创意园（如上海M50创意园），是由工业遗产活化而成的再生式空间，具有创意集聚和文化展示功能；第二类是历史文化街区（如北京南锣鼓巷），是经过整体规划建设而成的改造式空间，具有休闲旅游和历史记忆功能；第三类是民营和私人美术馆（如广东时代美术馆），是由企业与艺术机构合作运营的嵌入式空间，承担了知识生产和艺术教育职能；第四类是文化Mall (如成都方所书店)，是审美经济所带动的衍生式空间，具有传播生活美学与建构公共生活的作用。这些空间外观新颖、形态各异、数量众多、运营灵活，既有展示艺术作品的专业化空间，也有为大众提供艺术享受和文化交流的日常生活空间，非常符合当代人追求生活品质与文化格调的需求。截至2017年，民营美术馆数量已占国内美术馆1/3以上比例，文化创意园超过2500家，历史文化街区和创意书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它们作为新的城市景观与文化地标，正开辟出多元化、个性化的城市文化发展格局。

 

　　审美共享型文明生态逐步生成

 

　　多元城市文化空间的形成得益于各类艺术设计、展览、交易、教育和新兴文创业态的融合，艺术介入成为当代城市微更新的显著标志，并彰显出巨大的审美变革力量，具有建构审美文化的突出作用。首先是提供审美体验，各类文化空间通过日常性的艺术传播、分享和交流，形成当代欣欣向荣的生活美学；其次是实现审美启蒙，在艺术教育普遍匮乏的情况下，不少民营美术馆起到了传播艺术知识，激发人们艺术热情和引导审美文化的作用；再次是建立审美交往，丰富的艺术文体活动可增进居民情感，凝聚集体意识，培养和谐的人际关系与文化认同；最后是带动审美经济，利用地方文化资源进行空间活化，尤其是在开发休闲娱乐产业时有可能刺激消费，从而实现经济生活的美学重构。

 

　　审美文化的兴起意味着当代城市美学已进入一个新阶段。过去一味追求高大上的城市形象建设只适合早期粗放型城市发展模式，而当代以审美体验和文化内涵为主的城市空间建设，则是未来城市发展的核心竞争力。伴随城市微更新，越来越多富有创意的文化空间孕育而生，它们不光拥有靓丽的外观，更重要的是为人们提供文化交流与沟通的场所，起到了文化惠民、亲民、育民的作用，具有充分的民主性与公共性。当不同形态的文化空间相互聚合成长，就有可能形成最具活力的“文化触媒”并激发城市创新，为构建审美共享型的城市文明生态奠定基础。

 

　　城市文化内涵建设形势依然严峻

 

　　微更新虽然推动了审美文化发展，但由于更新的动力大部分源于城市“士绅化”运动的需要，为迎合消费升级和时尚发展的潮流，城市管理者和设计者往往遵循商业化、精致化的美学原则，使得微更新极易重蹈形式化、功利化和一刀切式的老路，甚至落入文化垄断和文化区隔的窠臼。如某些城市片面追求经济效益和唯美效果，借保育之名对老建筑进行无序开发，大量文物被肆意征用，同质化的文创商店和网红产品随处可见，本地原生文化却无人问津，原住民流失导致社区生活空心化问题严重。长此以往，城市建设有可能从过去的经济乌托邦走向文化乌托邦，成为新一轮虚有其表的城市美化运动。

 

　　走出当代城市发展误区，创建人性化、理想化的城市文明，必须遵循微更新基本规律。城市微更新可分为景观更新、功能修复和意义重建三个阶段：景观更新是基础，是城市外观与形象建设的基本内容；功能修复是手段，是建构和谐社会与市民行为的重要表现；意义重建是目的，是城市文化内涵与精神的自然流露，也是城市发展的终极价值追求。在急速的社会转型过程中，城市正面临身份焦虑、信仰缺失、价值混乱等文化认同危机，如何化解这一危机，关键在于城市文化内涵建设。首先应抢救建筑遗产及历史记忆，重建场所精神，让城市文脉得以延续；其次要健全公共文化服务网络，推进社区营造，构建公民情感和认同；再次，鼓励新型文化空间和微型文化业态发展，集腋成裘，形成未来文化创新的基石和源动力。

 

　　《社会科学报》总第1673期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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